第7版:自由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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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2月27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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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新韵两相宜

黄福海

由罗彤女士重新编译、希腊导演马尔玛利诺斯执导、上海话剧艺术中心演出的古希腊悲剧《厄勒克特拉》,近日在上海大剧院演出。将一部约2500年前的西方戏剧搬上21世纪的中国舞台,这无论对导演还是对演员都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看完这部作品后,我的总体感受是五味杂陈。对于大多数中国观众来说,古希腊戏剧更多是案头的文学作品,而不是真正在剧院观赏的戏剧。古希腊戏剧起源于每年一度的宗教祭祀活动,圆形剧场可以容纳近两万人,演员在剧场中央朗诵剧文,带有很强的崇高感,很少有夸张的动作,剧情基本上靠演员朗诵来表现。现代剧场的背景和规模发生了很大变化,只靠演员朗诵很难达到理想的戏剧效果。话剧中心这次演出的编译和导演特意在剧中增加了大量动作,原剧中的歌队成员更加充分地融入剧情,使人物的内心活动尽情外化成各种奔跑、慢步、定格。有时是轻声碎语,有时是夸张的嘶叫,加上一些现代道具,使整个剧既保留了古典悲剧的结构,又充满了现代戏剧的内涵。

说到古希腊戏剧,不禁令人怀念起罗念生先生,他一生致力于古希腊戏剧的翻译,是最早、最全面译介古希腊戏剧的翻译家。这次演出的编译罗彤女士即是罗先生的孙女。对照原剧和新剧,编译和导演在舞台设计上算是下足了功夫。就拿俄瑞斯忒斯与厄勒克特拉在第三场的对手戏来说,原剧的动作是极简的,舞台提示只有两句:厄勒克特拉接过骨灰罐;俄瑞斯忒斯把罐子收回。但在新剧中,厄勒克特拉见到弟弟的骨灰罐后,编译和导演设计把罐子置于舞台的正前方,让厄勒克特拉从舞台后方匍匐前行,口中诵念着她内心的痛苦,这就独具一种舞美效果。另外,除了舞台表演之外,在舞台的上方还设置了一个可以切换的视频显示,为观众增加了一个新的舞台视角。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新剧在古典抒情诗性与现代舞台美学这两方面的结合上做出了有意义的突破。

戏剧最重要的还是语言。我相信罗念生先生的译文是完全忠实于原剧的。新剧的语言更贴近于当今的说话方式和日常语汇,更符合这次表演的环境要求。除了在极个别处做了简省之外,原剧的所有台词都保留下来,甚至某些舞台提示也由演员作为台词诵出。在传统戏剧中,戏剧的当前场景只能表现一个时间和地点的剧情;背景剧情的介绍或推进是靠陈述或对话来实现的。基于演员与剧情的关系,在语言方式上可以分为直接、间接两种类型。就一般古希腊悲剧而言,包括《厄勒克特拉》,原剧出于表演环境的要求,当前场景的直接表现虽然较多,但间接的陈述和对话也分量很重。还有大量的内容则处于间接陈述或对话与直接表现(包括演员直抒胸臆的大段抒情性朗诵)之间,既像是对剧中人物言说,又像是对观众言说。新剧的编译在这部分台词的处理上特别用心,往往通过不同的语言方式将间接转化为直接,使观众更能感受到人物的情绪变化。如第一场厄勒克特拉的独白,罗念生先生的译文:“任何一个高贵的女子看见……能不像我这样悲叹吗?”像是在陈述一个普遍性的观点,罗彤女士的译文:“有哪个出身高贵的女子看到……不会心痛欲绝?”情绪更加强烈。又如罗念生先生翻译成:“首先,那生我的母亲的恩爱变成了深仇大恨;其次,我是在自己家里同杀害我父亲的凶手们住在一起……”这“首先”“其次”两个词让人物显得非常理智,罗彤女士则译成:“生我的那位母亲,无情的仇敌。我在父亲的家室,与杀我父亲的凶手一同居住……”连接词全部省掉,语言方式变得更为直接,情绪表现得更加强烈。这样的例子还有许多,几乎贯穿了整个悲剧,它们共同增加了新剧的情感力度,使它超过了这个悲剧按其原本样式表演可能达到的感染力度。

有趣而不能忽视的是在这个新剧中所用的音乐。歌队的合唱是古希腊戏剧的重要内容。在新剧中,人物增加了一些吟唱片断,长篇合唱由此起彼伏的朗诵代替。除了15名演员和歌队演员以外,还有两名演奏中国笙和古希腊双管笛的演员,音乐中含有一些中国民歌元素。配乐融入整个剧情,若有若无,并不特别抢戏,其音响效果充满诡异的气氛。可能编译和导演是有意要消弱原剧中的崇高感,增加这个复仇事件的诡异氛围,而音乐在这个效果的达成上确实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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